王天翔:指导员孙泰安
发布日期:2025-10-08 15:25 点击次数:161
指导员孙泰安
文/王天翔
晨光刺破雾霾时,他已站在营区操场中央。
他个子不算高,但挺直的脊梁划开寒风,像沙漠里的胡杨。绿色的军大衣上落了层沙粒,阳光一照,像幅迷你的作战沙盘,每一粒沙都藏着营区的晨与昏。
这是属于他的黎明,守了十几年的黎明。
“刷刷刷……”一队队朝气蓬勃的战士向他走来。胶鞋踏在冻土上,响起整齐而扎实的脚步声,在他面前站成一排排,像刚从地上冒出的白杨。
他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,边沿已经磨得起了毛,那是连队的点名册。指尖在名字上轻轻点着,声音洪亮,能穿透晨雾,却带股暖劲。每一声应答都脆生生的,在营区上空飘荡。
这就是我的指导员——孙泰安。
第一次见到他,是1980年深秋。那天,几十个年轻小伙子在公社院内进行验兵初检。我惴惴不安,生怕过不了关。抬头看见一个穿军装的人,正跟我们公社的武装部长说话。后来才知道,他就是某军区警卫部队的指导员孙泰安。他的军帽戴得很端正,却很和善,说话时总是露出慈祥的笑。他扭回头看见我,就转身问:“小伙子,为啥想当兵啊?”
我手攥衣角,结结巴巴地说:“想……想保家卫国……”
他笑了,拍了拍我的肩膀,掌心的温度透过我的粗布褂子,暖得我心里发颤。那一刻,我觉得和他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,像认识了多年的长辈。
运兵车到达喀什的时候,指导员就给连队司务长打电话,说新兵在路上奔波十几天了,中午做点好吃的。我们到连队的时候,正好是中午,午饭是大米饭、杂烩菜,我们一群新兵便狼吞虎咽起来。指导员看着我们,一边微笑一边不停劝:“多吃点,多吃点。”
往后的日子里,他常到班排里去。一进门,就往床铺上一坐,就拉着战士唠家常。他问我们:“想家没有?”
有的新兵红了眼。他就笑着说:“想家了就写信,别憋在心里,家里人也盼着你们的信呢!”说着,又逐个问我们:“家里有没有对象啊?”有的新兵不好意思地挠头,他就故意板起脸说:“有对象是好事,你们都是从农村来的,找个对象不容易。不过,要是因为搞对象,耽误了训练、影响了服役,那可就不地道了!”话音刚落,自己先笑了。笑声在营房里飘着,把我们的拘谨都融化了。
指导员身上军人的刚毅,藏在训练场上的每一声口令里。队列训练,谁要是踢正步时脚尖没绷直,或是摆臂高度差了半寸,他准会大步走过来,脸上没了平日的笑,眉头微微蹙着。抬起自己的胳膊作示范:“胳膊要端平,像架着块木板,力道得从腰里发出来!” 说罢,伸手轻轻掰了掰战士的胳膊,调整到正确姿势。那股子认真劲儿,让我们不敢有半分懈怠。可这股刚毅劲儿,转个身就会化成黄土地般的温和。训练结束后,他总能一眼瞅见哪个战士,因为训练动作不规范而垂头丧气。这时他会走过去,伸手拍掉战士肩上的尘土,语气软下来:“别急,咱农村娃最能吃苦,多练几遍就熟了。”
如果哪个战士生病了,他准会通知炊事班做病号饭,并亲自端着热粥过来,坐在床边问长问短。那模样,像极了在老家,老父亲端着饭碗来到生病的儿子的床头,暖得人心头发热。
入伍第二年的早春,我们班到营区五十公里外的生产队浇地。那天早上,我和副班长田训在伙房烧火做饭。我握着一根五尺长的铁钩,往灶膛里添柴,火星子溅在脸上,烫得我直咧嘴。忽然听见“喔喔”的汽车声,从远处的土路上传来,越来越近。接着,一辆绿色大轿子车“叽哇”一声停在窝棚前。车门一开,车上跳下指导员,他的眉毛上结了层白霜。身后跟着通讯员,手里掂一个军绿色挎包。
指导员把班长杨良贵叫到一边,两人低声说着话。没过多久,班长走到我面前,拍了拍我的肩膀,说:“小王,别烧火了,指导员来接你回连队当文书。”
我手里的铁钩“当啷”一声掉在地上,脑子嗡嗡响:“文书?班长,我……我能行吗?”心想,全连一百多号战士,咋会轮到我当文书呢?
这时,指导员走过来,脸上带着笑。他伸出手,指尖轻轻擦过我的脸颊,然后把指尖凑到我面前。我一看,是柴木灰,烧火时蹭到脸上的。“你呀!” 他笑着说:“烧个火都把自己弄成黑脸李逵了。”
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,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。
“小王,”他收起笑,语气认真起来:“你是高中毕业,字写得又好,连队支委会研究过了,觉得你合适做文书工作。现在跟我回连队,交接一下工作。”
我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指导员拉着上了车。车奔驰在凸凹不平的土路上,颠得厉害,就像我噗噗乱跳的心。指导员坐在我旁边,从挎包里掏出一本《公文写作基础知识》,递给我说:“文书这工作,跟扛枪不一样,大多做的是文字工作,需要耐心、细心。希望你尽快进入角色,以后有不懂的就问我。”
接任文书后,我才知道文书工作有多难。以前在班里,每天扛枪训练,简单又直接;可文书要写“请示”“报告”“决定”,那些规规矩矩的格式、严谨的措辞,我一点都不懂。第一次写报告,我憋了半天,写出来的东西自己都不满意,捏着纸页,送给指导员,手心直冒汗,生怕指导员批评。没想到,他接过报告,坐在桌前,拿着红笔逐字逐句修改。他改材料时,神情很专注。修改完后,把我叫到身边,指着修改的地方,耐心地讲:“你看这里,‘请示’要把事由说清楚,不能含糊;还有这里,用词要准确,不能太口语化。”
从那以后,指导员一有空就教我公文写作,我写出来的东西,他都仔细修改,有时候改得比原文还长。渐渐地,我不再怕写公文了,手里的笔也越来越顺,后来再写报告、请示……都能挥洒自如。现在想起那些日子,心里还暖暖的,要是没有指导员手把手地教,我哪能把文书工作干好啊!
那时候,指导员已经把家属接到了部队,住在司令部家属院。他有两个孩子,大的才五岁,小的刚三岁,爱人没工作,一家四口,全靠他每月不到一百二十元的工资生活,日子过得紧巴巴的。可每逢节假日,他总让爱人做点好吃的,叫我去家吃饭。记得有年春节除夕,傍晚的时候,指导员骑着自行车来到单位,叫我到他家吃年夜饭。他让我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,把我带到了家里。
屋里飘着饺子的香味,他爱人正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,两个孩子看见我,就扑过来叫“叔叔”。饺子端上桌,是白菜猪肉馅的。他一个劲儿地往我碗里夹:“多吃点,别不好意思。”我咬着饺子,心里热乎乎的,眼泪差点掉下来。在千里之外的新疆,指导员让我有了家的感觉。
不久,指导员调往军区某营级单位任主任。按理说,我该叫他“主任”了,可我总改不过口,还是叫他“指导员”。他也不纠正,总是笑着答应。没过多久,他又把我调到了他所在的单位。在新单位里,他还是像以前一样,时刻教我做人的道理,督促我学习文化知识。
在我复习报考军校期间,心里烦躁,时不时闹情绪,有时还会对指导员出言不逊。现在想想,那时候的我真是不懂事,可指导员从来没跟我计较过。每次我闹情绪,他都坐在我身边,端杯热茶递给我,语气平和地说:“小王,考军校是好事,可也不能急功近利。你基础不好,咱就慢慢来……” 他的话像汩汩清泉,流进我心里。我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。
我退伍那年,部队实行退伍战士留疆政策,待遇很好。指导员专门找我谈话,劝我留疆。他坐在我对面,手里拿着份留疆政策文件,指着上面的条款说:“小王,我问过了,以你的文凭,到了地方,很快就能提干。你有才干,留在新疆,肯定能为建设边疆出份力,这多好啊!”
我那时候年轻懵懂,一门心思想回原籍,觉得老家才是根。他见我不说话,又苦口婆心地劝:“你老家是农村,回去能做啥啊?留在新疆,有更好的发展机会。”
可我那时候像着了魔一样,根本听不进他的话,还跟他赌气:“指导员,我就想回家。”
他看着我,眼神里满是惋惜,却没再多说什么。后来我退伍回了原籍,才发现老家的日子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样。没有稳定的工作,只能靠种地为生,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。那时候,我肠子都悔青了,才明白指导员当初的苦口婆心。可再想回头,已经晚了。每当想起这件事,我心里满是后悔和愧疚,要是当初听了指导员的话,我的人生或许会是另一番模样。
四十多年过去了,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,我总会想起指导员。想起他站在营区操场中央进行“连点名”的模样;想起他教我写公文的耐心;想起在他家吃饺子的味道;想起他劝我留疆时的语重心长。
后来,每当我在工作、生活中遭受挫折,觉得撑不下去的时候,就会想起指导员的谆谆教导,想起他说的:“慢慢来,不要着急,只要一步一个脚印,你肯定行!”
他的教导,他那和蔼可亲的音容笑貌,像烙印,一直深深印在我的心上……
王天翔,汉族,先从军后从教,继而弄文。2003年加入河南省作家协会;曾创作散文集《遥远的地方有条河》、长篇小说《庙匪》;2001年,散文《摊馍》被中国当代文学史馆收录于《平民百姓的宴席情结》(北方卷)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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